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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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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堯知道霍珵暈倒的原因,知道癥結所在,就知道怎麽喚醒他了。

往常霍珵就容易把他當成舅母,他此刻再辦成舅母,也不是難事。

他小心地捏著霍珵冰涼的臉頰,輕輕地喚:

霍珵!霍珵!

我知道你聽的見,所以我的話,你聽清楚了,我只說一次。

我原諒你了。

不管是滅族之仇,還是你懷疑我的背叛,還有孩子。

我都原諒你。

因為我知道,你愛我,一直都愛著我。

這就夠了。

霍珵清晨醒過來,睜眼就看到蕭堯躺在床邊的小榻上,蓋著薄被,睡的並不安穩,眉心緊緊攏著。

他有一瞬的茫然,目光掃過蕭堯蜷縮的身子,睡的不安的姿勢和俞姝一模一樣。

十年,無論他做什麽,他從未夢到過俞姝,即使這一次,聽了那些話,他的夢境依然一片空白,沒有半分屬於俞姝痕跡。

她寧肯托夢於一個陌生女子,也不肯來他的夢裏刺穿他的心臟!

灰蒙蒙的夢一片虛無,是無邊無際的混濁蒼茫,他枯坐等待死亡,等待解脫,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喚他,就仿佛混沌終於被劈開,天地間有了第一束亮光,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攥住,有了求生的欲Ⅰ望。

即使他知道,那不是他要等的俞姝,卻仍然如困死在沙漠中的人對一滴水的渴求。

他一直都知道,眼前人是少女時的她,始終不曾長大,永遠也不會是他辜負了的俞姝。

但是,只要是她,就好。

霍珵整整昏迷了兩天,水米未進,醒來時還很虛弱,他想起來,才剛一動,蕭堯就立馬驚醒了,一下子坐起來,空洞洞的呆了會兒,突然驚喜道,“舅舅!你醒了!你總算醒了!你嚇死我了!”

霍珵張著嘴,想說點什麽,可嘴幹澀極了,嗓子如被沙礫滾過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,痛苦的很。

蕭堯道,“舅舅你別急,朕去叫太醫!你得先喝點水吃點東西!”

蕭堯風風火火地跑出去,霍珵看著他歡快匆匆的背影,緩緩牽出個笑。

活著才好,才能永遠陪著他。

霍珵吃了些東西,休息了會兒,有了點精神,說要去見謝宛冬,蕭堯的表情立刻變得不高興,但又很快極力掩飾著,“三妹妹隨便編的瞎話,舅舅不必當真的。”

霍珵知道他在想什麽,他怕他因那些話再起殺心。他溫聲說,“我只是有些話想問問她,不會如何。”

蕭堯脫口道,“當真?”而後尷尬地咳了咳,霍珵溫和地笑道,“我什麽時候騙過你。”

蕭堯仔細想了想,說,“好吧。不過你才剛醒,正虛弱著,朕叫三妹妹過來。”

霍珵連日來悲苦得如有千瘡百孔的心終於在此刻有了絲絲慰籍,總算還顧及著他。

謝宛冬來的挺快,她挺好奇的,那些在霍珵看來相當荒謬的事居然嚇暈了他!

然後呢,他還想做什麽?

為了避免兩人再起沖突,無論如何,蕭堯都不肯離開,就老神在在的當水缸,準備隨時滅火。

霍珵打量了謝宛冬一番,審視的目光幾乎能扒了謝宛冬一層皮。

雖然直覺謝宛冬是騙他,她極有可能通過衛淮知道一些往事,但他又寧可她說的是真的,那至少證明,俞姝還存在著,哪怕是恨,至少還記得他!

“她說的,我要將她送去教坊司是怎麽回事?”這個她,自然是指俞姝。

當年俞姝突然自盡,霍珵痛過,恨過,毀過,直到很久後冷靜了才覺出一些不對勁,以俞姝的性子,知道他所作所為,哪怕只剩一口氣,肯定也是拼盡全力和他同歸於盡,怎麽會選擇自盡!

可惜當初他悲憤之下,殺了太多人,事後想再了解當時真相,都沒了機會。

“太傅自己做的事,還來問我?”謝宛冬嘲道。

蕭堯趕緊說,“三妹妹,舅舅問你,你好好答,別夾帶太多個人情緒。”

謝宛冬便又說,“俞大小姐只跟我說了那麽多,多餘的,她也沒必要告訴我。”

霍珵沈默一瞬,“如果,你能再見到她,請你告訴她,所有的罪我都認,但這件事,我沒做過!還有……”他低沈的聲音裏忽然有些哽咽,“孩子的事,是我錯!我不該不信她!”

如果當初那個孩子在的話,哪怕確確實實那是別人的孩兒,她也絕不會決然赴死!

謝宛冬迅速看了他一眼,總覺得他有些古怪,但她還沒來得及去思索其中蹊蹺,忽然管家匆匆忙忙慌慌張張跑進來,急促地說,“太傅,衛少卿來了!”

然而他話音未落,就聽到外邊一陣喧嘩,混亂中夾雜著兵器相撞的聲音。

謝宛冬轉頭望過去,就見一人忽然出現在眼裏。

那一身清雅月白直綴染了塵埃,俊顏上有些風塵憔悴。

然,就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剎,看著她還好好的,心中巨石勉強落地。

他疾步過來,拉著她說,“我聽說你出事了,匆忙趕回來,你沒事就……”

聲音戛然而止,他看到了她臉頰上已經結痂的疤,勃然大怒,“誰傷了你!”

不需誰回答,他立刻明白,看著霍珵,眼底充血,“是你傷了她!你竟敢傷她!你竟然敢傷她!”

怒不可遏的衛淮再也不覆清貴高雅的姿態,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猛獸狂躁地要撲過去。謝宛冬幾乎是死死抱著他腰才讓他沒沖動地做傻事——這裏畢竟是霍珵的地盤,皇上還在!

霍珵在衛淮大吼之時,已經沈沈看了過去。

之前關娘子也說過這話,他也只懷疑關娘子和謝宛冬有何淵源,可跟著衛淮也說這種話——

你竟敢傷她!

他霍珵,有誰不敢傷!

區區謝宛冬,一個給皇上解悶的玩意兒而已,怎麽傷不得!

一個個的,竟都如此憤怒的質問!

為何?

她不過是夢見過俞姝而已,是不是真的還有待商榷,六值得他們如此費心相護了?

他看著幾乎發狂的衛淮慢慢被謝宛冬安撫平覆,不由納罕,莫非他當真喜歡這女子了不成?

怪哉!

衛淮幼年慘遭巨變,原本活潑伶俐的性子變得薄涼寡情,即使他有心偽裝,也逃不過他的利眼,這等薄冷之人,怎麽可能輕易喜歡一個人,還那般珍之重之!

何況這女子!

他又打量一眼謝宛冬,心頭冷嗤,既無絕色之姿,又是個巧言令色矯揉造作的,得多瞎才會喜歡她!

蕭堯瞧著謝宛冬的作為還是很滿意的,不然朝臣公主當著他面起沖突,他多沒面子啊,不枉他疼愛她一場,便出來打了圓場,“衛少卿,這事都是誤會!誤會!這樣吧,”他看了看霍珵,“舅舅已經無恙,三妹妹便先回去,好好歇著。”他看著衛淮,故意道,“衛少卿先陪陪三妹妹,你去查的案子,明日再進宮詳細跟朕說說!”

意思是,讓你去查案這麽快就回來,你查清了嗎?朕都不跟你計較了你不要太過分了哦!

霍珵和衛淮都不願就此作罷,不過是蕭堯和謝宛冬分別勸他們才勉強住手。

衛淮也不想再這個地方多待,既然謝宛冬暫時不欲計較,以後再算賬不遲!

他打橫抱起謝宛冬,在她驚愕的目光下抱著她離開。

蕭堯吶吶地說了句,“衛少卿……果然膽子很大啊……”

屋外打鬥已靜止,眾目睽睽之下,謝宛冬很是不習慣這種親近,悄聲道,她很想說放她下來吧,但看到他緊抿的唇角還微微泛白,既愧疚又憤怒,還很後怕,這種要疏遠些的話她便說不出口,靜默地輕輕倚靠在她懷裏。

回到衛宅,香雪一看到她就哭了,腿一動就要撲過來,被張嫂子攔住,她看著衛淮的神情,忽然有些害怕,生生止了腳步,好在公主該朝她微笑了。

進了屋子,衛淮輕柔地把謝宛冬放下,就坐在她身畔,手指顫顫地撫摸著她臉上的疤,眼角落下淚來,“還有哪兒受傷了?”

這數月朝夕相伴,謝宛冬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,衛淮對她的好,她都看在眼裏,那已經不是早先另有所圖的刻意接近,就是最單純的,最赤誠的付出。

她知道,衛淮約莫是有些喜歡她的,可一來她習慣將他當成那個還未長大的小表弟,二來經歷那麽一場充滿算計和背叛的婚姻,她對情愛,早已敬而遠之。

但人非草木,有一人赤誠相待,朝夕相伴,她說不上喜歡,也有動容,才更怕動情,所以在知道霍珵連親生骨肉都不放過時,忽然就不再顧忌,豁出去了的要殺他!

能殺他最好!哪怕魚死網破同歸於盡!哪怕被抓被囚禁!

只要不再和衛淮相處,她不會對他起那點心思,他也不會再深陷其中……

但她被衛淮帶回來了。

他的兩滴淚,仿佛有了擊穿山石的力量,擊潰身心俱疲的她勉力支撐著的堅硬外殼。

他指尖的摩挲,輕柔的碰觸,激起陣陣戰栗,仿佛有什麽順著血脈直達心底,打通一直堵塞著她內心的障礙。

她只覺一陣口幹舌燥,舌頭都在打結,他的問話還清晰地響在耳際,她已經什麽都說不出口。

忽然他靠的近了,有什麽冰涼的柔軟的東西貼上自己的唇,她瞪大了眼睛,他竟然親她!

雖然腦子裏一片亂糟糟,本能地覺得不該,要推開他,可看到他眼角還滲著的水光,剛剛硬起的心忽然又軟的一塌糊塗,腦子裏垂死掙紮繃著的那根弦,斷了。

衛淮感覺到她僵硬的身子變得放松,仿佛得到鼓勵,試探著伸出舌,像只脆弱的小蝸牛,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感知這個世界,很快就被花花世界迷亂了眼,歡快的忘乎所以。

直到冰涼的唇輾轉玉頸,觸碰到貼在脖子下方有些粗糙的棉。

他睜開眼,自是認出這是何物,暗紅的眸底情Ⅰ欲褪盡,湧出心疼,“這裏怎麽了?”

他伸著手想要觸碰,被她攔住,“別碰!”嗓音還帶著幾許嬌媚。

他直直地望進她眼底,“怎麽回事?”語調柔和,但,是不容她退卻的霸道。

謝宛冬抿著唇,身體裏起伏的欲念漸漸平覆。

方才意亂情迷還不覺,此刻清醒了,心底滋生出一股羞恥感——她竟然差點喪心病狂地欺辱了小皇孫!

她以後有何顏面去見太子表叔!

衛淮的關切和疼惜,愈發讓她不自在,趕緊的把有些淩亂的衣衫攏好,“那個,咳咳,都過去了,呃,我有些累,讓我先睡會兒,你,那什麽,好像還有案子要審?你忙去吧不必理會我!真的!”

若是往常,衛淮從不願逼她,他知道她在顧忌什麽。

可此時此刻,她都傷成這樣了還大事化了的態度,他若還這樣縱著她,她以後是不是連命都能舍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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